01中国绿化网

若要用四个字概括我在穿越小说中的生活，那一定是：

兢兢业业。

累死累活。

为了避免仙界遭遇灭顶之灾，我一直坚守一个信念——

用爱感化反派大佬。

如今依旧。

「小伙伴们！师尊回来咯！」

一脚踹开仙界大门，我手里的吃食跟着掉下来。

「冰糖葫芦，糖酥饼，红烧肉……」

「师尊给你们大包小裹地带回来了！」

看着诸位弟子们欢呼雀跃的样子，我悄悄地取出一包糖酥，准备迈向后院。

「师尊。」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我回头一看，是我最得意的大弟子萧鹤。

他长得实在太帅了，最关键的是温文尔雅，乖巧听话。

跟反派江泽简直是天壤之别。

「师尊是要去找江师兄？」

哟，果然是优等仙。

猜得真准。

我点点头，只见他脸色黯淡，又指了指我手中的糖酥。

「那糖酥，也是师尊特地留给江师兄的？」

「没错，那小子上次说他喜欢吃。」

我从不掩饰对江泽的偏爱。

他顽皮捣蛋，是弟子中的异类。

但也是最有可能成为反派的人选。

只要我现在好好照顾他，就能避免他日后的疯狂。

萧鹤沉思片刻，突然挡在了我面前。

「师尊，江师兄昨晚罚抄了一些仙法，这会儿应该正在休息呢。」

「不如您给我，我帮他送去吧。」

他的眼睛是典型的桃花眼，说话时黑眸微微眯着，看起来十分迷人。

02

「给你吧。」

我随手一扔，没想到那包糖酥的油纸锋利，竟然直接划破了他的皮肤。

「嘶——」

「没事吧？」

看到萧鹤侧过脸，我赶紧跑过去。

那高挺的鼻梁上立刻冒出了小血珠。

「你怎么还用脸接了？！」

我赶紧掏出帕子给他擦，本想用仙术帮他愈合，却突然一愣。

萧鹤一手拿着糖酥，一手竟然直接搂在了我的腰上。

他比我高了一个头，我本来是踮着脚的。

被他突然抱住，我下意识就趴在了他怀里。

「你！」

帕子掉在地上，他一双黑眸里竟然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刚想推开他，却突然被他压下来。

萧鹤抱着我弯下腰，竟然趴在我脖子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的呼吸让我下意识腿软。

「你干什么！」

我一巴掌推开了他，心跳得飞快。

这孩子是不是疯了！

萧鹤却笑了起来，清冷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师尊，你还偷吃了奶糕。」

03

我被他这句话搞得一头雾水，半天才反应过来。

“胆肥了你？敢拿师父我开涮？！”

他一直是个乖巧的孩子，竟然还会耍这种花招捉弄人。

特别是这种近在咫尺的距离……

实在有点过头了。

然而一抬头，萧鹤早已消失不见。

我心里着急得慌地回到屋里坐下，算了算时间。

离书上说的那个结局，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在我耐心的教导和关心下，江泽的性格已经好多了，虽然还有点调皮，但不至于到发狂的地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应该能改变结局。

可是我心里还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想了半天，我决定去找江泽。

弟子的房间是两个人一间的小院子，我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江泽躺在树干上，大声念叨着什么。

“萧师兄，从我第一次见到你，你那飘逸的长袖就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眼皮一跳，抬起头。

“江泽你瞎嚷嚷什么！”

他念了个开头，扬了扬手里的纸。

“师父！我在念别人给萧鹤写的情书呢！”

我捂住额头，还是把骂他的话忍住了。

“江泽，这么做不礼貌，快把情书还给人家。”

他不情不愿地跳下来，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

“师父，您不会又来问我有没有闯祸吧？”

我点点头，这些话几乎每天都要说一遍。

他都能背出来了。

“那你心里有没有烦躁？有没有想不通的事情？”

“没有没有！我挺好的，师父！”

江泽掏了掏耳朵，赶紧把情书塞给我。

这些年来我天天盼着他来找我，他也一直以为是自己太调皮，所以我对他管得比较严。

“您别说了师父，我心里有烦恼会主动找您的！”

“您就放过我吧，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糖酥吃了吗？”

“糖酥？”

江泽正要走，疑惑地回头：“什么糖酥？”

04

我眨了眨眼睛。

难道萧鹤没把糖酥给他？

自己偷偷吃了？

他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看了看手里被随便一扔的情书，我转身去了萧鹤的房间。

干净整洁的，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只是性格太冷淡，也看不出跟谁特别亲近。

我放下情书正要走，却看到那袋糖酥。

好好地放在他的桌子上。

真的没给啊。

我走过去看了看，上面还放着一块手帕。

等一下！

这帕子……不是我的吗？

我拿起一看，果然是我的。

那天我给他擦了鼻梁，肯定是被他顺手牵羊了。

但还没等我转身离开，又瞥见了他的床。

床上放着一件女式衣服。

眼熟得很。

我心底闪过一丝慌乱，捡了起来。

是我的。

而且，还有。

内衣。

我依稀记得这内衣是我半年前在家泡澡时弄丢了。

怎么会在这？

而且看这衣服的痕迹。

显然是有人把它抱了整整一晚，甚至……

我脑子一片空白，不敢再往下想。

萧鹤清冷淡雅，仙门里的女弟子们喜欢他的不在少数。

但他一心修炼，从来没和谁有过接触。

我还以为他对女人没兴趣……

可为什么会整天抱着我的内衣睡觉？！

我捂住了嘴，赶紧把刚才碰过的东西放回原位。

心跳得飞快，我脸颊涨得通红。

我得赶紧走！

可下一秒，门突然被推开。

萧鹤站在门口，清冷的眼神里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喉结滚动，一脚把门踹上。

「师尊，你都看见了。」

我只感觉到一阵危险，拼命摇头：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

他扫了一眼，显然不信。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赶紧拿起桌上的情书：

「我我我，我给你送这个的！」

萧鹤微微一愣，眉头舒展，眯着眼笑起来。

「师尊给我的吗？」

05

「当然不是！」

我立刻反驳，刚想溜走，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我面前，正好挡住我。

前面是人，后面是床。

情况不妙啊！

「那我不看。」

那修长的手指一挥，直接把情书扔到了一边。

当了这么多年的师尊，我下意识地叉起了腰。

「不礼貌！那是别人的心意，你怎么能这样？」

「是不是江泽那小子，教坏你了！」

听到我责备，萧鹤突然抬起了头。

「师尊，为什么又提他？」

他眼神黯淡，脸上却是委屈的表情。

「师尊偏心，总是提到他。」

「难道，师尊喜欢他？」

哎哟！

根本不可能嘛！

「别瞎扯了！」

我有点脸红，又觉得丢脸。

我堂堂仙尊，怎么能被这小子压下去呢？

「没礼貌！」

我拍了拍他的头，无奈地坦白。

「我对待你们都是一视同仁，没有偏袒谁。」

萧鹤却突然抓住了我的胳膊。

「不对。」

他突然坐到床边，抬头看着我。

「你总是第一时间去看他的成绩，还常常找他聊天，还特意给他带糖酥。」

从这个角度看。

萧鹤仰着脸，委屈的样子像只小狗。

「明明我成绩最好，也不惹麻烦。」

「师尊为什么不能偏爱我。」

句句质问，却像缺爱孩子的哀求。

我心软了。

我没想到我对江泽的过度关心，竟然会让萧鹤感到委屈。

难怪他要把那糖酥藏起来。

「没有偏心，只是他性格顽皮，我怕他惹麻烦。」

我叹了口气，在他面前蹲下。

「你喜欢吃，师父下次也给你买好吗？」

萧鹤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点了点头。

我松了一口气。

门外传来声音，是江泽叫萧鹤出去训练。

我赶紧推他出去，临走时悄悄用仙术收走了床上的衣服。

可还没走几步，天上就开始下起了倾盆大雨。

天有异象，这是预兆。

我想起书中的结局，那种不好的预感又出现了。

我得去看看。

我撑起伞往外走。

几个弟子正淋着雨从训练场跑回来。

雨越下越大，我走到半路正好看到淋成落汤鸡的江泽。

他喊了一声，好像在跟人争执着什么。

「江泽！」

我喊了一声，赶紧把他拉到伞下。

「你在干嘛？！快跟我回去！」

这天色不对劲，八成跟他的情绪有关。

「师尊？你怎么来了，不是我在吵架，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拉走，一路上我不断教他如何稳定心神，平复情绪。

可大雨倾盆，毫无效果。

一直送他到房间，我才皱着眉头转过身。

下一秒，我看到萧鹤站在雨里。

那双墨色的眼睛闪烁着一丝冷意。

像是在压抑什么东西。

「萧鹤！你什么时候……」

我倒吸一口气。

刚才回来时我就注意到身后一直跟着的脚步。

可我担心江泽压制不住心魔，压根没回头。

萧鹤他，跟了我们一路。

「师尊，你骗人。」

他走到我面前，雨水顺着他的鼻梁落在我的脸上。

我后退，直到后背抵住门。

「你不会对我有所偏爱。」

「你也看见了那件衣物。」

萧鹤的声音深沉，却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那双眼眸，犹如在盯视一个猎物。

顷刻间，他猛地踹开了门。

粗鲁地拉过我的手臂，径直将我压在了桌子上。

大雨淹没了所有动静，萧鹤低下头来。

「师尊，你撒了两个小小的谎言。」

「你说，你要如何弥补我。」

06

少年的面容温文尔雅，目光却如刀锋般锐利。

这姿势，这话语。

实在是太无礼了。

「萧鹤！」

我努力保持镇定，向后挪了挪。

「尊师重道！我教给你的规矩你都忘了吗？」

他抬头看着我，额前的头发还有些湿润，少年冷冽的面孔如同狼一般。

「是师尊自己先打破了规矩，撒了谎。」

我推开他。

「我并未撒谎，今日我去送伞，当时的确没有看到你。」

他后退了一步，冷笑。

「你只是为他一人送伞，看不见旁人。」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满是哀怨和委屈。

我瞬间没了脾气。

偏爱江泽，确实是不公平。

他见我沉默，眼中的阴霾又加重了几分，突然推了我一把。

天旋地转，桌子冰冷地贴着后背。

萧鹤双手撑在我身侧，压抑着怒火。

「师尊，你喜欢他？」

我心里一惊，赶紧抬头：

「胡说八道！」

师生之间产生感情，可是大忌。

「我偏袒他，只是因为他性格顽皮，所以要好好教导，以免将来惹出麻烦！」

门外雷声震耳欲聋，不知他是否听清了。

那双眼睛一直紧盯着我，半晌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

我还未松口气，他又压了下来。

「那如果我也顽皮捣蛋，师尊是不是也能多关心关心我。」

猝不及防，他抱住了我。

「你看，我也会不听话。」

我脑袋里瞬间乱成一团。

「别胡闹。让开。」

他愣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动。

他的手臂紧紧抱着我，我甚至感觉到了害怕。

他正在和我进行对峙。

我深呼吸一口气，厉声喝道：

「你是要我把你赶出去吗？」

我手掌已经蓄满了力，我在心里默默数数。

如果他再不识趣，我就一巴掌把他打晕。

数到二的时候，他叹了口气。

「师尊，你真是个胆小鬼。」

他腰上的力道松开，我第一次意识到萧鹤的变化。

我刚来这里的时候，这些刚上山的弟子们还都是小孩子，叽叽喳喳的。

只有他站在人群中，面容英俊而安静。

他学着其他仙尊的样子，向我行礼，叫了一声：「师尊。」

这些年来，我不止一次地希望江泽能像他那样。

乖巧，懂事，聪明。

虽然他觉得我偏心，但也只是私下里。实际上，在仙术和功夫上，我教给他的比任何人都多。

一是我觉得他天生聪明，身上的气息比别人都要多。

二是他学得快，我也希望有一天我制服不了江泽了，他能帮我一把。

但我没想到。

他对我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他应该是那仙班最有资格继承我位置的人，不应该犯错。

我听着外面的雨声，把桌子收拾好。

他的气息似乎还在，我赶紧拿出帕子使劲擦了擦脖子。

真是倒霉透顶。

淋了雨，我在浴桶里泡了很久才睡着。

然而一闭上眼睛，就是恐怖的场景。

整个台阶上到处都是尸体，最上面站着一个黑影，身上笼罩着紫色的气息。

他看着我，笑得狰狞：

「师尊，这都是你害的。」

一阵敲门声让我猛地惊醒，下意识大喊：

「不要！」

窗外阳光照进来，原来是梦。

还好，还来得及。

我摸着胸口喘气，却看到萧鹤就站在门口。

他靠在门上，眼神毫不掩饰。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他垂下眼帘，关上门，「我敲门，你没听到。」

「做噩梦了？」

你现在就是我最大的噩梦。

见我没理他，他也不恼，轻笑几声走过来。

「师尊，有人上山了。」

07

我急匆匆地赶过去，就见江泽背着个姑娘往后院跑。

「师尊！她晕过去了！」

萧鹤指了指门口：

「今日弟子们刚开门，就看她趴在门口，浑身都是伤。」

我皱起眉。

刚才擦肩，那女子气息混乱，不像常人。

仙山的大门外有千万层台阶，先不说她如何爬上来，又是如何破了山下的结界？

不太对劲。

我叫了医师，诊断到午时，姑娘醒了。

她说她名唤百阮，是山下采药的。

「那日我爬到山上，却遇到了野狼，只管闷着头往前跑，眼一黑就晕过去了。」

百阮脸色虚弱，亲昵地拉住了我的手。

「姐姐，是你救的我吗？你叫什么？」

萧鹤一把拉开我，脸色冷淡。

「不得无礼。」

我摆手，在床边坐下。

「我叫元清。等你伤好了，我们带你下山。」

山下的结界需要仙门弟子才能破除，她不过是采药的，如何走进来？

这女子的身份，实在是可疑。

我皱眉，却见她转头找了一圈。

「元姐姐，刚才救我的哥哥呢。」

不过是十几岁的姑娘，率真大胆。

「我还未道谢……若是他还未娶妻，我……」

我心中还有疑虑，随口道：

「他不行。」

萧鹤身子顿了一下，眼神跟利剑似的扫过来。

我回过神，看了眼垂下眼的百阮。

唉，又说错话了。

不等我走出去，身后的影子就跟了过来。

「师尊。」

我想起昨晚的事情，只觉得心跳加速，想赶紧逃开，却被猛地抓住。

「师尊，你跑什么？」

声音不对。

我赶紧回头，竟然是江泽。

他嬉皮笑脸地走过来，背着手看我。

「师尊做什么亏心事儿了？怎么大白天还跟见了鬼一样。」

我清了清嗓子，呵斥：

「没大没小。」

江泽很会看脸色，收了笑容指了指后院的门：

「师尊，我救那姑娘是在里面不？」

「……」

「那姑娘是被人扔到门口的，不是你救的。」

他抱起胳膊，挑眉毛。

「好歹也是我给人背进来的不是？我去看看她呗，万一她要以身相许，给我当牛做马……」

我听不下去了，赶紧念了咒语让他噤声。

「离她远点，别靠近。」

江泽呜咽呜咽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我摆摆手走，却看见守在我门口的萧鹤。

……

这小子现在来这里是轻车熟路啊。

「又干什么？」

我没好气，若不是他成绩优异，又是个好苗子，这般没有规矩早就被我赶出去了。

只能说这小子这么多年藏得太深。

「师尊，后几日到了每年下山云游的日子，这次还跟以往一样安排吗？」

我应下，一回头发现他竟然跟着我进了屋。

「萧鹤，以后这种事情在课上说就好。」

他脸上闪过片刻的落寞，紧抿着唇压抑着什么。

「师尊吃醋了吗？」

「？」

「师尊怕那女子抢走江师兄。」

「……」

「萧鹤，我有时候真的不明白，你是聪慧，还是愚笨。」

我扶额，实在是恨铁不成钢。

多好的慧根，怎么偏偏是个恋爱脑？！

08

我懒得解释，赶他出去了。临走时他垂着眼角，像是挨了训，又像是在生气。

莫名地，我也有点烦躁。

一转眼就到了下山的日子，那女子也养好了伤，听说我们要去镇上，非要给我们带路。

结果原本御剑飞行一刻就能到的路，硬生生地走了半日。

说好了过元宵节，只赶了个末尾。

镇上已经是花灯遍布，几个弟子兴奋地冲进了人堆，还有几个挽着手说要去看看新上的胭脂。

我留意着江泽的动向，可一转眼的工夫，他就没了影。

人群攒动，有人忽然拉了我一下。

「师尊，人多小心。」

萧鹤穿了件青色的长袍，头发散落在肩头，看上去还是温顺俊俏的样子，就是这副打扮……

颇有种，斯文败类的模样。

他胳膊虚掩地拦着我，鼻尖上有点冒汗。

手里还握了个狐狸的面具。

「你怎么没跟大家一起玩儿？」

「是您去年说，今年还要一起过的。」

他有些无奈，把面具递给我。

「这是您去年没买到的面具，刚才我买时已经是最后一个了。」

我一愣，隐约记得去年似乎说过这话。

好像从很多年前开始，下山云游这几天，他都是跟我黏在一起的。

我最开始以为好学生都喜欢黏着老师。

可现在看……

我脸有点发烫，接过面具戴在脸上。

「行，谢谢了。」

他倒是兴致勃勃，拉着我就往桥上走。

「师尊，我们快去放孔明灯。」

自从发现他偏执的性子之后，我就总有意无意地躲着他，没想到今日被他抓到。

也罢，放完这场灯笼再离开也不迟。

可真到了写愿望的时候，我却下不了笔。

神仙的愿望，哪有求凡人的。

萧鹤却写得很认真，放下笔侧头过来看过来。

「世界和平，师尊你真土。」

「……」

我敲他的脑袋，不服气地凑过去，大声念他的——

「我想和师尊长相……厮，守。」

声音卡在喉咙里，差点没顺过气。

我赶紧伸手去改，他一只手拦着我，另一只手指尖一挑，那灯笼就飞到了天上。

「师尊，愿望不能改。」

珠光闪烁，他一双眼睛漆黑。

我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比我高出一个肩膀了。

「长大了就没规没矩的。」

我随口训斥他，却见他摇头：

「不是的师尊。」

他伸出手掌在自己的腰那里比了比，声音清透——

「从我这么小的时候开始，我的愿望一直都是这个。」

「跟师尊长相厮守，是我从小到大，一直没有变过的愿望。」

萧鹤说这话的时候，身后有烟花炸开。

应该是震耳欲聋的声音，我却什么都听不见，周围安安静静的。

只剩下他低沉的笑声，执拗真诚。

「师尊，他们说这些愿望神仙大人都会实现。」

「您就是神仙，您能实现我的愿望吗？」

09

我愣神了几秒，那几秒里，我听见心跳嗡鸣。

可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尖叫：

「师尊！萧师兄！」

「出事了！」

我心一沉，听到了我最不想听到的话。

「江泽师兄他不知为何，忽然发疯了。」

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哪！」

萧鹤两指并拢，忽然念了一道咒语落在我身上，接着直接抱着我踩到了剑上。

有了隐身咒，我们御剑飞行不过片刻就到了山脚下。

江泽确实发了疯，后背弓着，像个野兽，把几个弟子摁在地上撕咬。

「师尊！他见人就打！」

「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把他赶到这儿来。」

「他已经没了理智了，我们叫他也听不见！」

我手掌触底，念动法咒打开了结界。

一瞬间，一道紫光从江泽周围往外扩散，直至笼罩整个镇子。

「来不及回山上了，把弟子们拉出来！」

萧鹤应下，抬剑挡住江泽疯了一样的攻击，架起几个手上的弟子丢了过来。

我念动咒语，几条锁链从四面八方冲过来，直接把江泽手脚缠了起来。

他眼眸猩红，手掌也冒出了利爪。

力道大得我几乎要拉不住。

「布阵！」

一瞬间，所有的弟子按照阵法的位置排布，每人都操控着数十条锁链，牢牢将他捆住。

江泽却忽然发出一声嘶吼，身上的黑气猛地阴沉了几分。

他不知哪来的蛮力，挣着锁链就向我冲过来。

一瞬间，皮肤都被锁链划开，皮开肉绽。

却跟不知道疼痛一样，利爪猛地照我扑来——

「师尊小心！」

萧鹤猛地挡在我身上，抬剑卡住那双利爪。

眉头隆起，黑眸阴沉。

他身子被猛地击退了几步，我摘下发簪念动咒语，两指并拢操控着那发簪，直直地刺入了江泽的脖颈。

他仰天嘶吼，身子终于软下来。

只是肌肤赤红，尖掌利刃，还没有恢复人形。

几位弟子束缚他，萧鹤身子一斜也单膝跪地。

「萧鹤！」

我上前拉他，却被他反握住手腕。

「师尊，我没事。」

那一击连我都要损伤内力，他怎么会没事？

「师尊！江师兄怎么办！」

刚才那一击不过是定了他的穴道，只能克制他一会儿。

我沉思片刻，冷下脸。

「带回去，锁进地牢。」

江泽忽然暴动，一定有原因，尤其是他身上的那一团黑气……

很有可能就是魔王。

不过当下除了查明真相，更重要的是如何压制他。

一旦他再次暴动……

杀了他？

不行，他是仙界子弟，何况现在只是被操纵，如果杀了他，那团黑气只会找新的宿主。

按照原书的结局，需要我用内力压制。

可内力耗尽，我与凡人也再无异同，何况在仙山多年，恐怕我会加速衰老，时日无多。

千年修为和众位弟子的安全……

我背过手，转身去找了萧鹤。

10

敲门的时候，屋里桌子猛地一声响。

「萧鹤？没事吧？」

我下意识推门，却看见他正要涂药，来不及穿外衣。

肩膀和肌肉线条顺滑好看，带着一股少年凛冽的气场。

那双眼眸扫过来，却带着跟面孔不符的侵略感。

「师尊。」

我慌忙侧过头，像跌入罪恶的海。

「我，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你先把衣服穿上吧。」

身后的视线强烈，好在我听到了衣服摩擦的声音。

「我没事，师尊。」

他拉着我的肩膀扭过去，已经穿好了衣服，脸色明显有点发白。

「不要逞强。」

我抬手运气，直接摁在了他肩头。

方才我看江泽那利爪就是打在了他这个位置，不疼是假的。

他猛地皱了眉，闷哼一声。

「师尊，疼……」

这声呜咽让我心猛地一动，耳根一阵滚烫。

这小子叫什么！哪能这么疼？！

萧鹤却像是贪得无厌的小猫，又哼唧着往我肩膀上蹭。

鼻息炽热，喷洒在我肩膀上。

「谢谢师尊关心我。」

我心跳飞快，收回手掌推开他。

什么慧根！这小子就是妖精！

疗伤后我就转身要走，却被他拉住。

「师尊……打算如何处置江师兄。」

我顿住，不打算瞒他。

「蛮荒咒。」

手臂上的力道骤然收紧。

这是仙界咒术，需要用尽内力修为打开一个通向蛮荒的入口，再用原身纠缠，让那团黑气永远困在蛮荒异界。

简单来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同归于尽。

毕竟这个法术用完，我基本会失了修为，记忆也会随之消散，甚至变成一个凡人。

倒也还不错。

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改变结局，这一天本就是原计划中的一环。

「师尊不可！」

萧鹤声音在发颤，手劲越来越大。

「众位弟子怎么办！我怎么办……」

我转身拍他的肩膀，笑起来。

「就当我去云游了，你还帮我看好其他弟子，也别告诉江泽，到时候就说……」

我话未说完，被他打断：

「还有一个办法，师尊。」

他眸子黑得吓人，声音阴冷：

「用法咒将那黑气困在他体内，然后……」

「杀了他。」

我猛地打了个寒颤。

他向来温顺礼貌，竟说出如此可怕的话。

「放肆！那是你的师兄！」

我训斥，眼底都是震惊。

「萧鹤！这么多年，我教你的舍己为人，宽容怜悯……」

「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错，竟让你说出这样的话！」

屋里很安静，我声音颤抖，难言痛心。

他却只是安静地看着我，眸子冰得不带一丝温度。

「师尊，或许我一向如此。」

「只是……倘若我不装得如此乖巧，你又怎会看我一眼？」

萧鹤声音有点哑，却忽然垂着头冷笑了一声。

「可若重来，我情愿生得顽劣不堪，也好比江师兄那般偷走你的关心。」

疯了！简直疯了！

我后退几步，仓皇扶门。

原以为他痴我，妒忌，才屡屡犯错。

面前这人，本就是个冷血恶毒的疯子！

11

只可惜，我没有时间再去教导他了。

那团黑气散发得越来越大，即使在沉睡也抑制不住扩散的速度。

不过入了夜，就已经笼罩了整个山头。

已经不能再等了。

我在周围布下结界，动身往地牢走。

然而却看到了一个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萧鹤！你……」

江泽不断地嘶吼，外衣被撕开的身上，是大片的血咒，血淋淋地遍布全身。

用剑刻的。

「你在干什么！你从哪学的这些咒术？！」

这些分明是魔族的禁术，能将身上邪祟一起封印在体内，直到身体承受不住爆炸而死。

萧鹤眼眸阴冷，后退了一步，提剑看我。

「师尊，我不能让你自己去冒险。」

他低声喃喃着什么，猛地抬剑。

一道咒语再次腾空飞起——

「住手！」

我一掌推出，猛地把他击退。

接着就是一耳光——

「你疯了吗！你敢在仙界用这种法术，你还知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份！」

他到底什么时候偷学的？又是在何处偷学的？！

他沉着眼眸，脸颊被打得偏过去，却仍未放下剑。

「师尊，别拦我。」

疯了！逆子！

我大骂了几句，却忽然听到身后锁链挣脱的声音。

那些咒术会给江泽以及身上的黑气带来剧烈的疼痛，让他竟然拼尽全力挣开了锁链。

我一跃而起，连忙念起咒语。

却见他抓起了一把散落的剑刃，冲着萧鹤就砍过来。

下意识地，我直接扑了过去——

周围只是一瞬间，就变得静悄悄的。

咒术生效了，江泽的身体软了下去，那些黑气聚拢在上方，被一团金色的光芒囚禁。

那是我的原身。

真及时啊，原身抽离的瞬间，我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我的任务完成了。

只是萧鹤抱着我，浑身都在发抖。

不停地有湿润的液体落在我脸上，他像是发了疯一般地抱着我，浑身颤抖得吓人。

隐约间，我看到很多弟子跑过来。

似乎是想拉开他，又想挡住他。

他却好像是入了魔，击倒了很多人，发了疯似的把我摁进怀里。

哭得好难看。

「尊师重道……友爱师弟……」

话卡到一半，我开始消散了。

萧鹤不停地喊着什么，那些黑气忽然又变大了。

然而似乎……

聚拢在了他的身上。

诶？不对劲啊！

12

「任务失败——」

意识被抽离的最后一秒，我听见了一阵刺耳的机械声。

我终于明白，这么多年的任务——

我都找错人了。

完犊子了……

我的仙山，我的徒儿们，我的花花草草啊！！

都要被萧鹤这个小反派给全部毁掉了。

我无能狂怒，想到原本的故事结局就觉得不寒而栗，隐约间似乎能看见萧鹤浑身是血，握剑站在千万台阶上，屠尽满门子弟的阴鸷模样。

我早该猜到的。

那些破碎的记忆碎片逐渐被串联起来，竟然全部都是线索和提示。

刚来山上那年，他整日黏着我，我忙于整治功课，便让他把心思都用在学习上，不要整天想着玩闹。

结果原本功课第一的弟子，在晚上却不知道被谁给揍了，第二天没能来考试。

结果那次，是萧鹤得的第一。

包括后来我钟爱一只小猫，因为他闻到猫毛便止不住地打喷嚏，也有一阵没来黏着我。

后来那只小猫，也无缘无故失了踪。

我起过疑虑，但他表现得实在是太乖了，为人温和，就像一只乖巧听话的小狗。

肯定不是他的。

我在心底给了他太多理由开脱，那些他所谓的偏袒，偏心。

其实更偏心，在他。

如今看来，是我太宠溺。

头越来越昏沉，我逐渐感到一股力量传到四肢，周围也开始传来细碎的声音。

接着是阳光，鸟叫，药香。

我缓缓睁开眼。

熟悉的房间，甚至是熟悉的香薰。

我没死。

周围很安静，却有另一阵平缓的呼吸。

我望过去，床位坐着个人影，双臂环在胸前靠在墙上，碎发遮住了一只眼睛，鼻梁很直。

是萧鹤。

他下巴多了很多碎胡茬，眼下也有乌青，周围红红的。

怀里抱着一些面料。

我凑近了看，我是我的内衫。

「……」

屡教不改。

我想念动咒语让他多睡一会儿，一抬手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使不出来了。

法力没了。

萧鹤皱起了眉头，似乎是叫了我一声，忽然睁开了眼。

眼底的压抑和阴沉忽然消散了几分。

「师尊，师尊！」

我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跌坐在床上。

他见我起来分外惊喜，直接几步卡在我双腿之间。

「师尊，可有不适？可有哪里难受？！」

「没……没有……」

我看着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或者要问些什么。

等等，外面现在什么状况？

我猛地推开他走出去，几个弟子看见我出来都打着招呼，一切都跟往常一样，花花草草也都安然长在盆里。

原本的结局，并没有发生。

萧鹤追出来，连忙扶着我。

「师尊，注意身体。」

我一回头，瞥见他手里还攥着我的内衫，抬手就把他推回屋里。

「你你你你，又从哪偷来的！？我就是这般教你的？！」

他叹了口气，伸出一只胳膊搂着我。

「走，带你见个人。」

13

地牢里，一位少女被困在中间，被迫跪在地上。

听见脚步声，她才缓缓仰起头，一双眼睛空洞漆黑，被人剜走了。

我吓了一跳，仙界何时有过如此残忍的手段。

「这是……」

不对，这是那天上山的姑娘！

百阮？

萧鹤拉着我的手，说得冷淡：

「是她那日上山后，故意给江泽下了法咒，让他发疯失狂。」

「她知你不会杀了江泽，定会用原身镇住他，这样一来仙界就无人看管。」

「尊上！」

百阮嘶吼地喊了一句。

「现在就是您的机会啊！您快放开我，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您啊！」

我一怔，望向萧鹤。

他不悦地抬了抬手，一块铁片飞过去，顿时封了百阮的嘴。

另一只手，却紧紧地攥着我。

我想拉开，却被他又拽回来。

我气自己现在没了法力，不然非得一掌拍飞他。

「我……我得缓缓。」

「师尊想知道什么？」他垂眸笑起来，手指勾着我的掌心不断摩擦。

「我都告诉你。」

醒过来之前我理了理，对于他的身份倒是猜得差不多了。

千年前交战后，魔界流落的遗子。

如今魔界不复存在，他也算是唯一的血脉。

看着这地牢，我莫名觉察到一股危机感，脚尖往后挪了两步。

「你准备什么时候重振魔族？」

萧鹤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抬手揉了揉我的脑袋。

「师尊在说什么？我是仙界弟子，为何要重振魔族？」

「可你应该是魔族血脉吧？」

「那又如何。」

他舒了口气，又拥着我，下巴不停地蹭着我的头顶。

「自从我打算跟随众多弟子上山时，就已经做好了选择。」

我想起来什么，赶紧挣脱他。

「江泽呢！」

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指了指上面：

「他没有受伤，打野鸡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却又察觉不对。

江泽没死，证明萧鹤的方法没有用，那他现在完好无损，证明用的是我的法咒。

可若是元神压制那团黑气，我又怎么会醒过来？！

我问萧鹤，他却不言语，脸色像是喝了一罐子闷醋，自顾自地走出去了。

到了晚上，我就知道为什么了。

只要我闭眼，便觉得周身的空气稀薄，心口闷堵得喘不过气。

就连心跳也开始逐渐微弱，意识淡薄。

而意识，却不停地看到萧鹤。

甚至下意识地，会往他的方向走。

我知道了。

知道他用什么办法让我醒过来了。

他把他的元神，分了一半给我。

我踹门进去，就看到萧鹤正靠在床边，分外悠闲地等我。

「师尊，您来了。」

「卑鄙！恶心！我教你的尊师重道，你都学哪去了！」

原身一分为二，那两人就无法再分开。

甚至是距离稍远，另一个都会觉得意识模糊，身子承受不住，甚至会不由自主地向本体靠近。

他笑起来，拉着我的手让我坐下。

「师尊，我救了你，而且一半的元神在你这里，今后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念动魔咒。」

「这才叫尊师重道。」

我气得抬掌拍他，到了脸边却只是软绵绵的一掌。

萧鹤照例抬脸接下来，笑着搂着我。

「还是做仙好，可以实现愿望。」

我想起他在孔明灯上写下的愿望，只觉得老脸一红。

可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却只能结巴地骂出一声：

「顽劣！」

每一处的仙山都承载着山下乡镇的希望。

那孔明灯会一直飞到仙山上，有能力的仙界弟子，会下山帮人实现愿望。

而萧鹤的那盏。

在我房间的柜子里。

这是……

我的秘密。

番外：清清元鹤

醒来第一天，我得知这么多年找错了反派。

醒来第二天，我体内半个萧鹤的元神作祟，让我忍不住想了他一天。

醒来的第三天，我偷翻了药师的丹药，压制住作祟的元神。

然后逃了。

前一日我就把仙山交给了萧鹤，何况我现在几乎没了法力，也没必要占着这个茅坑不那啥。

最重要的是，现在这小子就跟着了魔一样，整日都黏着我。

尊师重道……

他是一个字都不放在眼里。

眼看现在打不过也骂不了，我连夜飞下了山，在镇上的小院子里躲了起来。

那丹药会隐去我的仙气，估计一时半会也没人找得到我。

好歹过几天清闲日子，也让我冷静冷静。

可第一夜，我就梦到了萧鹤。

他依旧刚上山时的孩童模样，脸颊粉白，漂亮得像个小姑娘。

他安静地坐在门口，眨着眼看我跟几位仙师说话。

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忽然站起身。

学着其他人的模样向我行了一礼。

「师尊。」

我那时就觉得，这么漂亮的小娃娃，可惜不是我要找的人。

后来他逐渐成长，脸上也褪去了稚嫩，每次都在考试后来书房找我。

「师尊，我又是第一名。」

那双眼睛开始出现期许。

我温柔地摸摸他的头，承诺下次下山给他带好吃的。

可后来我总是忘记。

我的时间都用来观察江泽，提防他体内的魔祟。

萧鹤总跟在我身后，那双墨色的眼睛逐渐染上嫉妒，威胁，和阴冷。

后来他抓走了我爱不释手的小猫，丢下了山。

又趁我云游，他又偷偷进了我的屋子。

整夜都睡在我的床榻上，甚至拿走了我的衣服。

他学会了欲念，占有，贪婪。

最后，我看见他站在窗前，俯着身子看着我。

那双眼睛早已不再是稚嫩的模样，眉眼和身高都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

「师尊，为什么要逃走。」

我心一慌，猛地坐起来。

有阳光洒落，周围传来阵阵读书声，有些聒噪。

这间别院是我前几年下山云游时候买的，虽然小了点，但图的就是一个清静，这会儿却被隔壁院子吵得睡不着。

我气哼哼地推门进去，就看见一群孩子举着画笔，咿咿呀呀地喊着什么。

见我推门进来，几人就又开始喊了起来：

「伊先生伊先生！」

不过片刻，一个高束头发的男人就走了出来。

「我是隔壁的，你们的声音……」

他顿时明白了，礼貌地弯了弯身子。

「不好意思，孩子声音大了点，我一直以为隔壁没人住……」

话说到一半，我感觉到不对劲了。

常年住在仙山上，就算没了法力，对人的气味察觉得也很敏锐。

面前这人……

我犹豫，试探问道：

「你是女人？」

话还没说完，她猛地冲过来捂住我的嘴，脸上的神色难掩慌张。

「嘘嘘嘘——」

她名唤伊春，为了生计才伪装成男人，开了这么一间画室，虽然偏僻，但好在她口碑还不错，学生也不少。

我答应不会乱说，她才慢慢放开手。

「倘若你没事，也可以来画室玩儿，算是……吵到你的补偿。」

我也毫不客气，从隔三差五再到每天泡在那里，简直比那些小孩子们还准时。

不画画的时候，我就躺在院子里的长椅上，看着这群小屁孩追在伊春后面叫。

伊春很聪明，不忙的时候就会凑过来。

「有心事啊？」

「见你之前也不在这里住，出来散心的？」

我点头，枕着胳膊眯起眼。

「对啊，有些事儿想不明白。」

她好奇地丢下画笔凑过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叹口气坐起来，自打来到这里我就一直在想我跟萧鹤的事情，但一直都想不明白。

「我也有个徒弟。」

我指指门口吵闹的小屁孩。

「跟他们一样大。」

伊春认真点头，喝起了茶。

「然后呢。」

「然后他长大了，说心悦我，离不开我，要跟我长相厮守。」

伊春一口茶喷了出来，两眼瞪得像铜铃。

「长大了，多，多大？」

我眯起眼，在周围环视了一圈，正好看到门口站着个高个子的年轻男人，看上去年龄跟萧鹤倒是差不多。

「大概……就跟那个少年差不多。」

伊春回头，见那少年越走越近。

不只年龄，就连身高和相貌也跟萧鹤差不多。

不对！

这，这不就是萧鹤吗？！

我一猛子坐起来，头上遮阳的兜里挂在脖子里，样子潦草狼狈。

「你！你，你怎么在这？！」

他眼神哀怨，遮住我头顶的阳光，语气无奈幽怨：

「师尊，玩儿够了，该回去了。」

我觉得我大概是得病了。

每次我看到萧鹤，都抑制不住地心跳加速，甚至连话都说不利索。

这元神的威力太大了。

伊春的眼神从我身上瞥到萧鹤身上，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是小孩子们跑了过来，一看萧鹤要带走我，都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

「不许带走清清姐姐！他是我们伊先生的媳妇！」

「就是！不许跟我们伊先生抢媳妇！」

伊春顿感大事不妙，赶紧教训他们：「去去去！别乱说！」

几个孩子闹腾得更欢，童言无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大声在院子里喊了起来：

「没有乱说！清清姐姐天天都来找伊先生！」

「就是！他们晚上还睡在一起呢！」

「我都看见了！那天伊先生刚出来，清清姐姐就出来了！」

萧鹤的眸子越来越深，握住我的手腕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师尊……」

要了老命了！

我一把甩开他，哆哆嗦嗦地往后缩。

「你别听他们胡说啊，为师洁身自好，我……」

不对啊，我干吗要给他解释？！

察觉到不对劲，我赶紧坐直身体，拿出曾经作为师尊的威严，对着他摆了摆手：

「为师还没云游够，你回去吧，别来烦我！」

「师尊……你又要丢下我。」

破天荒地，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哀怨地看了我一眼，丢下这句话。

然后转身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带上了门。

我气喘吁吁地看着大门被关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伊春戳了戳我的脑袋，摆着我回过神。

「就是他啊？」

我咬唇，点点头。

「挺帅的啊！为什么不喜欢？」

「废话！」

我炸起来，掰着手指头。

「你看，我看着他长大，我是他的老师，甚至还是他的长辈！」

「这样的关系, 怎么能……」

她反倒是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不更好吗？」

「你是他的长辈，老师, 甚至是心悦之人。他的礼数, 规矩，甚至是爱人的方式, 都是你教的, 这不更好吗？」

伊春说着拍我的肩膀。

「不需要有那么多身份的转变，你们不都陪伴了这么多年了, 怎么继续走下去就害怕了？」

她说着便来推我：

「去去去去！别赖在我这儿了, 小孩子都跟着学坏了！」

我被她推得踉跄，却又不愿意回家, 干脆就在河边坐了一下午。

我想起萧鹤小时候的模样，总觉得现在的任何想法, 都带着一种罪恶。

我可以教他规矩，礼数，可爱人……

也能教吗？

天色傍晚的时候，我才挪着步子回到小院。

可刚踏进院子, 就觉得不对劲了。

院子的水槽被擦得干干净净，厨房也已经劈好了柴，屋子还……

做好了饭？！

我后退一步, 觉得伊春那家伙过来的可能性简直是零。

难不成是田螺姑娘？！

我小心翼翼地进屋，就看见椅子上靠着一个人影。

萧鹤袖子卷起来，头发被高高竖起, 墨色的长衫外还裹着一件白色的围裙，靠在椅子上打了瞌睡。

这一切，都是他做的？

听见动静, 他才睁开眼。

「师尊……」

「你回来了。」

我眼睛有点酸涩, 扯下他的围裙。

「你跑来做这些干什么！」

他站起身，那种身高上的压迫感立马就传了上来。

「当然是想你了。」

我脸红了个彻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了过去，直接卡在了墙边。

那双眼睛里带着一种危险, 像是在看一个猎物。

「师尊，玩儿够了。」

「该回去了。」

他说着, 手纸一提，领出来了一件东西。

竟是我私藏起来的孔明灯。

「你！你从哪找到的？！」

萧鹤轻笑, 指尖划过我的脸颊。

「师尊口是心非, 一边想和我长相厮守，一边又逃开，整日黏着别人。」

我无奈扶额。

「你应该也知道，伊春是姑娘……」

「我知道。」

他俯下身子抱住我, 紧得快要呼不过气。

「那也不行。」

月光下, 他抵住我的额头，忽然叹了口气。

静悄悄的。

「师尊，不要害怕。」

「爱不用教, 爱一个人向来都是无师自通的。」

这是一种本能中国绿化网。

他知道我心底在怕什么, 下巴抵在我的头上，亲昵地蹭了蹭。

「你藏了灯笼，就要实现我的愿望。」

长相厮守。

无法让人不心动。

我深吸一口气, 咳了两声。

「既然你诚信地要求，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吧。」

本能，本就无法抗拒。